荒诞浪漫专家。

[周喻/古风]南国有狐 05.

群刊窗了 想想还是放出来吧

 

05.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不知名湖湖底的水冷得入骨,似是有千万银针没入皮肤刺入血肉。直抵骨髓冰封灵魂,然后意识再一寸寸的碎裂成块,落入绀蓝深幽的千年死水中消散成点点星屑般的光。

 

周泽楷便是被冻醒的,视线里只有黑与蓝的模糊光影,他抬手想揉揉眼睛看得清楚些,却在抬起手臂的瞬间牵动起什么,金属在水底碰撞发出声响,顷刻间被扩大成震耳欲聋的噪音震得他脑仁发疼。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困在怎样一种处境里,鲛人生于水而傲于水,在这种情况下身体会自行适应水温,减少不必要的热量损耗,所以这湖泊倒不至于对他产生多么大的伤害,只不过身体已经麻木没有了知觉,行动有些迟钝。周泽楷回头看向身后,小臂粗的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铁链表面光滑干净没有任何锈迹,只有暗红色的咒文涌动其上,灼的皮肤发焦。

 

被束住了啊。

 

 

 

虽是这么想着,周泽楷却一时没能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有些混乱不清,只得硬撑着从头开始慢慢梳理。

 

 

前些日子喻文州说蓝溪阁阁内出了些变数,要先行回一趟南州,需要呆多久,自己也是没个把握,只得道归来时会提前给他送信告知。周泽楷眨了眨那双乌黑干净的眼睛,点点头说好,想了想又加了句,那我等你,他还记得那时候喻文州笑的肩膀都在抖,睫毛轻颤似蝶翼。

 

然后他收拾了收拾东西准备送人去泊船的港口,然后回家里看一趟,他问过对方为什么不用法术赶回去,结果得到了一句“那可太累了呀”的答复。待喻文州走的那日,春光和煦万里晴空,天际清明无烟,院落墙头伸出来的桃枝一摇一摇地散下柔嫩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铺了一整条青石板的街道,那人就站在船首,身着绣暗纹莲花的淡褚色绸衣,长发挽脑后随意地用白玉簪子簪着对他招手作别。

 

变数好像就是在他回身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在离开客栈时的那个店小二和驾车的马夫多看他的几眼,应该不是错觉。感到身后气息不对时周泽楷下意识地向旁闪避,却没想到那却并非他想象中的一道咒符,而是几十张咒符织成的张网,倒也是看得起他。

 

 

之后被作为阴阳师的某一分支捉住进了山里的一所古宅,起初对方是想要他的眼睛——鲛人的眼睛。说是作为下一任族长继承人的那个小孩子先天失明,天资却是万里挑一,实在无法只好另求歪路。鲛人作为“眼能泣珠”的海中种族,如果他们自愿献出眼睛,双眼则会化为一颗泪滴状液滴,又称鲛人泪。常人服下可以得以窥妖真身,而盲人则可重见光明。但鲛人本性冷漠,实力强悍,数量又极为稀少,大概周泽楷这种成年不久且孤身一人的鲛人,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谁知道无论这位族长费尽口舌,他一直以来也只是沉默不言。直到彻底惹恼了这一族的人,将他穿上铁链关进山间一湖的湖底,囚禁了他的自由周泽楷也没在乎,他心里想的是,若是眼睛没了,以后文州回来可怎么跟人解释呢。

 

想到这里他弯起唇角露出个有些虚弱的笑容,幸好喻文州走的早,没能连他也一起抓到。不过若是他在,估计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他们两个人的话…逃跑还是有保证的吧。

 

不知道前辈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希望不要太棘手才好…有没有想过自己呢,或者说有没有想过赶紧回来呢,突然有些想知道。

 

 

灵力被链条上的符咒汲取压榨的感觉算不上好,精力的消逝带来浪潮般的滚滚疲倦,再加上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眼皮很快就昏昏沉沉如千斤坠。周泽楷挣扎着想睁开眼,最后还是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黑色的无声梦境。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湖中是千日如一的阴寒,湖外眨眼便也是万物皆寂的时节。北国入寒一向偏早不需言说,寻常时候温暖如春的南国却也是飘起了白,温度日渐偏低,细碎的小雪夙夜不停,经月不断。喻文州一边给中草堂的王杰希回信确认新的药方,一边想着这个冬天,只怕是有些难熬。

 

蓝溪阁的副当家带着最后一味药材回来的那日雪下的格外的大。鸿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洒下来,被扫在道路两旁堆成厚厚的一片。天生怕冷的赤狐裹着兔毛裘衣脚底生风地一路跑上山顶,足尖点地几个跳跃攀上了主阁,直接翻了窗进去。上上下下蹿了一圈却没找见自家当家,倒是把正在算账的徐景熙烦了个透顶,手一挥直接把人撵了出去:“当家的去折月湖赏雪了,你要去便自行去寻,莫在我这里烦人!”

 

届时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嘭的一下彻彻底底地隔在了厚重的雕花木门之外,他也只得摸摸头发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去了,心里还想着文州整日忙碌今日怎么倒是有这个闲情。

 

原因实则很简单,这天清晨的时候喻文州把日里的事情交代了个差不多,比较重要的几项要事自个儿打理完,窝在高脚梨花木的椅子里望了眼窗外被染成素白的连绵山峰,突得升起了观雪的雅兴,算了下时间,嘱咐了句阁中的几个管事后便化了原型慢悠悠地往山腰去了。

 

 

 

等到黄少天赶到的时候,湖中风雪声俱绝,只余雾凇沆砀,待黄昏迫近在湖面洒下一片暖的醉人的橙黄,好像雪上也盛了酒。紫檀木所造的八角形的亭顶沿角上流落几许天光与亭中人悠然的神情相应,狐妖坐在那里温茶煮酒,斜斟半盏剔透。一双素手不急不缓地捧起茶壶自饮自观,几缕袅袅白烟就算是在岸上隔了望去都清晰得很。

 

经夕光泼墨洒染后那人眉眼越发柔和,带着让人一眼就陷进去的妖异魅力,周身的气场却偏偏宁静的让人生不出任何想法,似乎除了欣赏和赞叹外任何感情对他都是种亵渎。微翘的睫毛被细碎的额发遮住,远远望去那月白长发一半挽了起来,一半随意的散落在地,整片身影静如融入了天地一片厚厚白雪中,仅剩唇角那抹时隐时现的笑容凸显在那里让人转不开目光。

 

配齐解药后喻文州似是终于驱散了压在心口的不安,长呼出一口气将保管在自己这里的其他药材一并交给对方嘱咐人交给帝城的王杰希,并且把小卢也一块儿送去。盘算一遍后已是无事,那人抬起头,细长的眼睛弯弯地对着黄少天眨了眨,在对方毛骨悚然地同时九尾狐妖已然伸手拍上人肩膀:“那我先离开几月,少天便先行帮我打理下阁中事务罢。”

 

看着好友对自己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喻文州突然感到心情很好,以至于黄少天再看见他脸上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时硬生生压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长篇大论,认命地摸摸头发应下,末了还不忘嘱咐几句:“…好好好文州你去便是,不过我这也算苦劳了吧,可允许我偷几日闲?”

 

结果喻文州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搞得赤狐冷汗一滴滴地从背后淌下来,黄少天敢保证他打的什么算盘估计这人就算不能全知道,也能拿捏个八九不离十。正思索着要怎样先想办法糊弄过去——想到这儿他在心里痛斥了自己一下,为何偏生要多那个嘴呢?谁知道对方倏地展开眉眼轻轻笑了起来:“行啊。”

 

 

一笑雪飞断长亭,挥袖声远平风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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